「警察先生,請問…」

話未說完,危機已悄悄降臨,但見眼前的員警右手按在腰間,將深黑色的配槍拔出。

……完了。

心臟失控的劇烈跳動,逃,是腦中唯一訊息。

槍口擦出的火星,綻放出剎那的光芒,耕司清楚看見對方的眼神,是那樣地空洞,殺人,對他來說彷彿只是一道指令,不摻雜任何感情。

子彈旋轉。

逼近。

耕司還來不及反應,只感左肩一陣灼熱,子彈擦過肩頭肉。

眼前的危機使他產生這輩子第一次的死亡覺悟。

後退,使勁將大門關上,員警卻早一步將手伸進門縫,阻止鐵門閉合。

大門硬生生夾住員警的手,要是正常人早就因為疼痛而鬆手,不過,眼前的是刑人。

耕司死命抵住大門,試圖阻擋刑人侵入他的住宅,手心不停沁出冷汗,劇烈的心跳使他喘不過氣,面對如此突如而來的攻擊,實在無計可施。

員警再開一槍,槍管微斜,只打穿大門後方的窗戶玻璃,耕司心想,要是這樣繼續下去,自己的身體早晚會被子彈貫穿,他決定棄守而走。

一鬆手,耕司宛若離弦之箭,奮力往房間方向跑去。

身後再傳槍響,耕司本能反應的護住頭部,卻因腳步不穩而摔倒,倉皇之間,又聞槍聲,擊中身旁花瓶,耕司隨手抓起一塊碎片,往員警扔去,員警再開一槍,飛擲過去的碎片應聲再化作數十片小碎末。

玄關到耕司房間的距離並不遠,只需十秒的路程,對耕司而言,從未覺得這段路程這麼遙遠。

藉著轉移刑人注意力的空檔,耕司踉蹌爬入房間,鎖上房門。若要逃跑,窗戶外頭有加裝上鐵窗,無法從那脫身,現在等於被困在這房間內。眼前只有兩條路走,一是和刑人大幹一場,看看身邊,能作為武器的只有放置在一旁的電扇和椅子,恐怕是敵不過手槍,硬上的話風險實在太大。

第二條路,則是……

門外傳來劇烈撞擊聲,看來是刑人企圖撞破木門,耕司連忙將床墊、衣櫃拖往門邊頂住,決不能失去這道最後防線。

坐在電腦前,看著方才S.S傳來檔案,保命的契機就在上頭。

……就是這段話。

“被殺戮體鎖定的目標,只要在殺戮體耳力所及處,說出目前位於自己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任一人名,殺戮體則會轉移目標為該人名。”

……但,要是我說出了別人的名字,那麼那個人將會代替我受害,這樣真的好嗎?

房門已被撞出一點縫隙。

……要找誰代替我?還是要離我方圓二十公里內的才可以……

所想出的人名,皆為住在自家週遭的朋友,根本狠不下心來害他們。

……對了,畢業紀念冊!

砰的一聲,床墊已經被撞倒,只剩下衣櫃頂著,耕司祈禱能衣櫃能再為他爭取一些時間。

拿出國小的畢業紀念冊,裡頭還附有別班同學的通訊地址,印象中,附近的班級有一名討厭的同學,好像就住在附近。

他快速的翻閱著畢冊。

「應該是他了!」

六年六班,巫宗翰,地址:中壢市…………

就住在離自己家不遠之處。

耕司還是下不了決心,這種為了自保而陷害他人的行為實在太卑鄙。

「砰。」又一聲槍響,轉頭一看,彈痕打在牆壁上,僅僅離自己身體約十五公分。

刑人撞開的縫隙足以擠進半個身體,就要完全破門而入。

……沒辦法了!

逼於情勢,耕司只能作出如此下策。

「巫宗翰。」耕司對著門外喊道。

……拜託,巫宗翰你可千萬不要搬家。

就在耕司說完的同時,刑人也立即抽身離去。

全身因為筋肉放鬆而發軟,想再追上去打倒刑人也無力施為。

“殺戮體在轉移目標後,會再選取時間地點攻擊。”這是螢幕中的另一排字,現在能做的,是馬上打電話提醒巫宗翰,要他多加小心。

「該怎麼跟他說好……」耕司苦惱,他決定先撥再說,對著通訊錄上的號碼,一一用手機輸入。

一連撥了好幾通,都是無人接聽。

……會不會是換電話,還是睡了。

耕司鍥而不捨,就再第二十一通時,電話終於接通。

「幹!你是誰。」話筒內傳來一位男子的罵聲,背景音是麻將洗牌時所發出的聲響,對方好像正在打麻將。

「不好意思,請問巫宗翰先生在嗎?」

「幹!恁爸正在輸錢,你是誰?打來哭啥?」看來他就是巫宗翰本人沒錯。

「巫仔,緊來!」巫宗翰的牌友正催促他快點掛上電話。

「先別掛,聽我說!我是你國小同學,你快逃,逃越遠越好,最好離開台灣,還有,一定要小心一名警察。」

「操恁娘,逃?逃你去死啦!瘋子。恁爸打麻將,警察來幹麻?」

「不是,我跟你說……」耕司聽見電話那端傳來拍擊鐵門的聲音。

「聽你龜在嘯,我要掛電話了。」

「巫仔,有警察。」牌友說。

「靠么,是你報警說我們打牌太吵是吧!」巫宗翰對著話筒厲聲罵道。

……不會吧,刑人這麼快就過去。

耕司將耳朵緊貼手機,模糊聽見開門聲。

「警察大人,請問有什麼事?」牌友問。

「幹麻?警察先生,有人投訴我們太吵是嗎?我們會小聲點啦。」巫宗翰不滿的說。

「快跑!」耕司大喊。

先是一陣寂靜,再來傳出槍響、慘叫聲,已經太遲……

「巫仔死了!」

「快叫叫救護車!」

「警察殺人啦!」

耕司掛斷電話。

是自己害了他,有田也是在巧合中被自己所害。有田所居住的楊梅鎮和中壢差距超過二十公里,可能性有二,也許是昨日到楊梅找有田時,不經意喊出他的名字,或者,是在前天遭受黑衣刑人攻擊後,和有田通的那通電話,有田那時正好從中壢下班……

對於這件事印象十分模糊,耕司也無從追究。

自責、羞愧、哀傷,種種情緒湧上心頭,從發現有田慘死的那刻開始,耕司便不斷抑制情緒,他認為傷心只是浪費時間,最重要的是找出幕後主使。現在,壓抑的悲傷徹底釋放出來,耕司倒在床上,淚水從眼角滴落,口中吹奏著那首不成調的曲子。

……我不能就這樣被擊倒。

他起身,抹去淚水,回到電腦桌前,左肩感到一陣疼痛,差點忘記先前被刑人所傷的事。衣服肩處的布料被子彈劃破一部分,耕司脫下上衣,拿出醫藥箱。

還好只是輕微擦傷,此回面對刑人也算全身而退。

和刑人面對面時的第一槍,距離如此之近,為何還能逃過一劫?只是單純的幸運?耕司疑惑,或許,對方根本不是想取自己性命。

當然,這只是推測。

為了保命還是要有必要的防禦,耕司將大門鎖上三道鎖,再到儲藏櫃找出爸爸以前買的十字弓,作為防身用。

因為許久沒有回覆S.S的話,視窗上盡是S.S的留言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耕司敲著鍵盤。

“你剛才跑去哪,怎麼那麼久都沒回話?」

“剛剛刑人來敲我家大門,我受到攻擊。”

“……沒事吧?”

“我用了那個方法。”

“轉移目標那個?”

“沒錯,我是不是很卑鄙?”

“想不到真的有用。這有什麼好卑鄙的,不是你死,就是別人亡,生存罷了,何來卑鄙。”S.S似乎覺得理所當然。

“你好像不怎麼吃驚。告訴你,被我指名的那個人死了。”

“哦,是嗎?是你沒看到我現在的臉吧,我可是嘴巴張得大大的 ”S.S從即時通表情圖示中選了一個代表目瞪口呆的表情。

“那個檔案放在楓糖樹的網站裡?”耕司不想繼續搭理S.S,轉移話題。

“嗯,隱藏的手法極為簡陋,似乎是故意要給人發現的。”

……故意的?

“答應我,先不要把這件事散撥出去,好嗎?”

“理由?”

“社會會造成動盪,人人自危,更可能有人利用刑人來當作殺人工具。”耕司說。

“這樣不就也阻止他人保命了,可真自私。”

S.S說的也沒錯,憑什麼不許別人也能知道保命的方法……

“反正現在知道刑人這回事的人也不多,公布好像也沒什麼用,先繼續觀察,暫時聽你的就是。”S.S說。

“嗯,謝謝。”耕司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。

“呵,如果刑人事件越鬧越大,我等著看保命法公開後的天下大亂。”

“不說這個,你有辦法由藉由IP位置找出網站主人的所在地嗎?”

“楓糖樹是固定IP,容易的很,明天給你留離線訊息,我先下了。”

“好,再見。”

重新將S.S得到的檔案開啟,上面有數點和自己所持的看法類似,得到如此重要的情報,對於刑人的了解更加深一層。

可惜的是檔案內並無描述刑人是如何產生,不然便能思考阻止其形成的方法。

“成為殺戮體的人體,一日內左胸口會長出暗紫色斑點,並隨著成為殺戮體的次數而增加。”

耕司低頭一看,心臟部份果然有一小塊暗紫色斑點,這是昨天洗澡時所沒有的。

不過,原本要S.S入侵網站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,沒想到裡頭真有玄機,按照S.S的說法,這簡直就是請君入甕的計謀,故意要把情報洩露給我知道。

想那麼多也沒用,總之,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小昏。

耕司撥電話叫醒小昏,兩人約好明日十點咖啡廳見面。






翌日,耕司被手機鈴聲喚醒,小昏在看到訊息後馬上回電,兩人相約上午十點咖啡廳碰面。

出門前,耕司認為既然已有判斷自己是否成為刑人的依據,就不必再裝設隱藏攝影機,他拋下攝影機,打開書桌的抽屜,將要送給小昏的項鍊取出。

十點整,小昏身著白色上衣,搭配粉紅小外套、短裙,俏麗的身影準時地出現在咖啡店門口。

「我這樣穿會不會太花俏?」小昏問,她擔心鬱悶的耕司看到自己這身裝扮會反感。

「不會啊,你今天的頭髮還有特別弄過。」耕司看著小昏盤起來的捲髮說。

「好久沒約會了,所以才弄漂亮一點。」

……的確,我們好久沒有這樣約出來吃飯,也難怪小昏花了不少心思在打扮上。

因為時間還早,店內只有幾組客人,看似享受閒暇時光的主婦、偷懶翹班的上班族、和幾位年輕女子。二人選定角落的靠窗老座位坐下後,小昏開口道:「你今天不用上班嗎?」

「翹班囉。要吃什麼?」耕司遞過點餐單。

兩人勾選完點餐單,耕司起身去結帳。

回到座位後,耕司沉著臉,一派正經的說:「今天約你出來,是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。」

「什麼事?」小昏皺著眉頭問。

「刑人。」耕司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訴小昏,包含他殺人那件事。

小昏沒有插嘴,只是表情越見乍異的盯著耕司,好像在聽什麼不可思議的故事一般,的確,就正常人的反應來說,這的確是個荒誕無稽的故事。

服務生送來的飲料,二人一口也沒動過。







談話中,外頭不知不覺下起雨來。

「大概就是這樣,原本不打算那麼早告訴你,但,昨夜的經歷,讓我不得不對你吐漏實情,教你的方法一定要謹記,我不希望你出事。」耕司語重心長的說,語罷後吸了一口奶茶。

「……我才不希望你出事!令人擔心的傢伙是你不是我。雖然不是你的本意,不過你還是殺了人啊,萬一你被逮捕該怎辦,還有,刑人又來時該怎辦。」小昏刻意壓低音量,防止讓旁人聽見。

「不會的,警方沒理由找到我。我不是知道保命的方式了嗎?所以也用不著害怕刑人。」耕司故作輕鬆,想藉此讓小昏寬心。

一陣沉默後,小昏才又開口:「就剛才你說的,這是個佈局是嗎?讓你一步一步走向事件核心。」

耕司點頭。

小昏繼續說:「可是,整件事未免摻雜太多巧合。要是真有主使者,他怎麼知道你那天會去夜市買吃的,你也可以去便利商店啊。怎麼算準我一定會把攝影機給你,又怎麼知曉你會去火車站?」

「我想,有些事是表面看似巧合,實際卻是事先排好的佈局。記得我們的初次相遇吧,你在操場被一顆球打中,於是我們就因緣際會的認識了。那顆球也不是偶然,其實我早就注意你很久,那顆球是有田打算丟到你面前讓你幫忙撿,結果就不小心的砸到你頭上,把你給打昏。」

小昏這綽號就是這麼來的。

「好啊!到今天我才知道實情。不過,這是個超爛例子,球意外的砸到我頭上,也是巧合呀。」小昏不滿的說。

「我也不會說啦!反正我感覺是佈局就是。搞不好我正被監視勒。」

被監視……對啊,之前怎麼沒想到。

無意脫口而出的話,是一直以來沒注意到之處,耕司緊盯咖啡廳內的每個人,懷疑主使者的眼線就在其中。

眾人都專注在自己的事上,並沒有人往耕司這個方向看。

「那主使者的動機呢,他為什麼找上你,又為什麼要殺你。」小昏再問。

「不知道……」不是耕司刻意避開問題,而是他的確不明所以。

耕司與小昏就這麼一問一答的談話著,直到某個段落時,耕司提議先去探望有田父母,二人這才離開咖啡廳。離去前,耕司拉小昏到廁所檢視她的胸部有無紫色斑點,慶幸的是,小昏沒成為刑人。








由於協助有田父母處理一些瑣事,送小昏回去後,時間已經來到傍晚。小昏離去前,吵著要和耕司一同行動,不過耕司不肯,硬要她乖乖待在家中。

回家後,耕司換下衣服,到浴室洗了個頭,將先前沾在頭上的酸雨給洗淨。

一邊擦著頭,他一邊在家中翻箱倒櫃,想在各個可疑的地方內找出針孔鏡頭。

不過,頭髮都乾了,還是什麼也沒找著。

耕司似乎想起什麼,連忙走到電腦桌旁,針孔的事也就先暫時拋在一旁。

期望沒有落空,螢幕上,是S.S離線前傳來的訊息,一組IP,後面附上地址。

拉開椅子坐下,耕司緊盯著畫面瞧。

訊息的內容讓耕司倍感意外,他「啊」了一聲,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。

那地址熟悉到不需思考都背頌的出來,因為,只有句末的3F和2F之差。

楓糖樹的主機就架設在自己腳下。

……竟然就在二樓。

印象中,大樓B棟二樓曾有過一任住戶,但已是許久以前的事了,住戶早已遷移到他處,現在的B棟二樓是處於無人居住的狀態。

該去二樓一探嗎?

耕司內心掙扎,得到情報卻不好好利用,著實浪費。

但不管怎麼看,這都像是一個挖好的陷阱,正等待自己傻呼呼的跳進去,先前拜託S.S入侵網站,超乎預料,找到關鍵的檔案,而今天,又再次得到意料之外的結果。

事件的進行順利到令人覺得詭異,對方似乎完全料中自己的思維模式,正排好巧妙佈局,讓人不自覺地跟著劇本走……

再者,S.S真的值得信任嗎?瞧他一派輕鬆的樣子,也許他正是幕後主使也說不定。

耕司不斷地來回踱步,實在拿不定主意。

他看見電腦桌旁的彈痕,這是昨夜被刑人追殺時所遺留下的。

從房間門口到書桌的距離,不過五公尺,真該慶幸刑人的槍法不準,才得以保命。

……等等。

這個問題昨天好像也曾在腦海中一閃而逝,當時並沒有認真思考過,今天和小昏在咖啡廳時也曾提及。

扣除刑人槍法很差這個因素,換個角度想,刑人是否根本意不在殺?在大門時面對面的那槍,距離更近,按照常理自己理當爆腦而亡,卻幸運地只有輕微擦傷,在客廳的那兩槍也是,皆打中身體附近,毫無半點損傷。

……刑人只是在嚇唬我?難道就為了讓我體驗保命法的確有用,所以追殺我?

昨夜的追逐戰,只是劇本上的一齣戲碼罷了,若自己是編劇,也不會那麼快就讓主角身亡。

耕司若有所獲的點了點頭,這樣想也就沒什麼好害怕了。

依照RPG遊戲一貫的劇情,二樓的房子內大概藏了什麼重要情報吧。主使者八成殷切期盼我前往二樓。

耕司決定先打電話確認裡頭是不是真有人在。

他想起某任主委曾發給各戶一張全大樓住戶的聯絡電話清單,忙了一陣後,從父親書桌抽屜中翻出那頗有年紀的單子。

循著紙上所寫,找到當時B棟二樓住戶的電話,拿起話筒撥號,話筒內只傳來語音訊息,這個號碼是空號,可見二樓的確成為空屋已有一陣子。

……沒辦法,只好親自走一趟了。

靠著莫名得來的勇氣,耕司毫不猶豫的走下樓,來到B棟二樓住家的大門口,門外沒有放置鞋櫃,地板盡是灰塵,照眼前所見來說,裡頭應該沒住人。

耕司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,輕輕握住門把,轉動。

大門上鎖。

這並不令人意外。

大門的旁邊有顆電鈴,原本的鵝蛋白因為久未使用,時光使它蒙上一層灰,轉為黯淡的白。

耕司伸手欲按,就在指尖輕觸電鈴的同時,他先前的勇氣驟然消失。

萬一開門的是刑人……

為何方才自己那麼天真的認為裡頭並沒有危險?現實人生可不比電玩,一旦失敗便無法重來。

剛剛到底在想什麼?竟然傻到單靠臆測就斷論刑人對於自己意不在殺。

這可是拿命來賭呀!

險險被那從毫無依據的推論中所生成的莫名自信誤導,耕司心有餘悸地伸回手指,輕輕搓揉掉指頭上的灰塵。

這時,樓下傳來開門聲,應是其他住戶回來了,耕司決定不再逗留,返家仔細考量後再作動作。


回到家中,耕司兀自坐在沙發上思考對策。




大門已上鎖,若要從正面進入,只能找鎖匠或強行破壞大門,不過這兩者皆不是好方法。

……既然二樓和我家都同為B棟,那麼格局應該也相同才對。

耕司走進房間,打開窗戶,往下一望,發現二樓的窗戶並沒有加窗鐵窗,窗戶旁又有一根水管立在那。

那是個絕佳入侵處。

碰巧今天是雨天,天色暗的早,路燈又還沒點亮,窗外一片灰茫茫,要是趁此時攀爬到二樓,也較能避免引起路人注意。

好奇心再度點燃耕司的鬥志,雖說還是有風險,但旁敲側擊總比正面迎敵來的保險。

秉持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,他決定冒這個險。

十字弓太為顯眼且笨重,此行派不上用場。耕司從廚房櫃子拿出一把久未使用的生魚片刀,那是爸爸為了DIY下酒菜才買的,裹上報紙,將刀插在腰間,

再從工具箱裡拿出手套、鐵鎚、膠帶、剪刀、手電筒,傢伙也準備的差不多,現在只要趁路燈點亮前潛入二樓就大功告成。

耕司站在位於大樓側面的小巷道上,天空依然飄著細雨,空氣鬱悶的讓人難受。

左顧右盼、確認附近沒有路人、來車後,縱身一躍,攀上水管。雨水讓水管的摩擦力減弱,耕司費了一番功夫才攀爬到二樓窗外。

屋內一片漆黑,並不能窺見什麼。

由於水管與窗戶間還有一小段距離,耕司必須將上身往左屈,維持難受的姿勢,雙手才能進行作業。下盤緊夾住水管,取出膠帶,口手並用地將膠帶分成數段,貼在窗戶的玻璃面上。

「呼……」耕司喘了口氣,將身體恢復成舒服的姿勢,臉上分不出是汗水還是雨水,不料,由於雙手過度放鬆,膠帶和剪刀落在一樓地板。

好在沒有引起他人注意。

緊握著鐵鎚,準備作出擊破的動作。

手卻懸在半空,遲遲無法下手。

……真的要急於今天嗎?改天有空再進去也可以。

他舉棋不定。

「去你的窩囊廢!」耕司在心中大喊,使勁一揮,鐵鎚敲破玻璃。

將窗戶下緣的碎玻璃挑去後,耕司雙手抓住窗沿,用擺蕩的方式讓雙腿跨上窗戶,一翻身,已進入屋內。

側耳傾聽,屋內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,沒有存在任何聲響。打開手電筒掃視四周,空蕩的外表下,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。耕司步步為營,小心翼翼的緩緩前進。

他抽出腰間的利刃,推開主臥室大門,那股因久無人居住而產生的氣味撲鼻而至,耕司乾咳兩聲,緊握著短刀,在臥房內檢視。

根本沒有類似電腦的東西存在。

探索完主臥房,接著轉往另外的兩個房間,但除了難受的氣味和灰塵外,並任何沒有留有任何蛛絲馬跡。

就在耕司進入廚房的同時,一個怪異的聲響從附近傳出。

嘰…… 嘰……

嘰…… 嘰……

嘰…… 嘰…… 嘰……

聲響發出的頻率十分規律。

這個聲音似曾相似,好像,是搖椅。

追尋聲音所在,耕司來到客廳。

天色已全面轉為黑暗。

手電筒的黃色光線掃過客廳各角,發現有張純白搖椅就佇立在一旁,外表簇新,椅背和椅腳皆有精緻雕刻,華麗的外表和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。

不過,窗戶緊閉,又怎有動力使搖倚動起來……

黃色光線坐落處有張紙條,簡單的對折,置在坐墊上。

耕司走近,用手中的刀,將紙條挑開。

“Welcome to my show ”楓紅色的字體寫著。

身後傳來腳步聲,耕司感到背脊一陣颼涼,腦中,高速旋轉的色彩班斕風車向四面八方潰散,恐懼的黑、困惑的灰、憤怒的紅、悲哀的藍……最後各種情緒纏繞,
形成一個巨大黑洞,裡頭藏著絕望。

聲音。

是刀刃落在地板上。

聲音。

是空屋內的無助哀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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